清晨六点,窗外的鸟鸣先于闹钟响起。我裹着软毯推开窗,看晨雾像未干的水墨,在楼宇间洇出深浅不一的灰。卖豆浆的老伯推着车经过,木桶盖掀开的瞬间,白汽裹着豆香窜出来,在冷空气里凝成一小片云——这便是我的诗的开头。
一、诗的韵脚藏在琐碎里
曾以为诗是远方的雪山与海,后来才懂,诗是厨房里“咕嘟”作响的砂锅。母亲总在周末炖一锅莲藕排骨汤,藕段切成滚刀块,排骨焯水时浮起的血沫被她用勺子一点点撇去,像在删改一首不完美的诗。汤熬到金黄时,她会撒一把枸杞,红得像落在雪地上的枫叶。我捧着碗坐在阳台,看汤面升起的热气把晾衣绳上的白衬衫熏出半透明的影,忽然就想起里尔克的句子:“如果你以自然的方式看自然,每一刻都是一首诗。”
诗也是办公室抽屉里那包话梅糖。加班到深夜,键盘声敲得人耳膜发疼,指尖摸到糖纸的棱角,“刺啦”一声撕开,酸甜在舌尖炸开的瞬间,连电脑屏幕的蓝光都温柔了几分。同事小林总笑我“孩子气”,可她不知道,这颗糖是我在庸常里藏的韵脚——生活若全是平仄,该多无趣。
二、诗的意象在慢里生长
去年春天,我跟着邻居张姨学种薄荷。她蹲在花坛边,手指翻飞如蝶:“土要松,根要浅,水不能多。”我照做,却总把苗栽得东倒西歪。她也不恼,只说:“急什么?诗是慢慢长的。”如今我的薄荷已爬满窗台,风过时,叶子沙沙响,像在念一首未写完的十四行诗。
夏夜在院里纳凉。祖父摇着蒲扇讲古,说月亮是嫦娥遗落的银梳子,星星是牛郎织女撒的碎钻。我躺在竹椅上数流星,数着数着就睡了,醒来时身上盖着薄毯,头顶的梧桐叶筛下月光,在地上织出细密的网。那时不懂“闲看儿童捉柳花”的意境,如今才知,慢下来的时光,连风都带着韵律。
三、诗的留白处是生活的呼吸
朋友阿琳曾是“时间管理大师”,日程表到分钟。直到某天她摔了手机,坐在公园长椅上哭:“我像在追一列永远不到的火车。”现在她养了只橘猫,学画水彩,周末去菜市场跟小贩讨价还价。上周她发来一幅画:蓝瓷碗里盛着樱桃,红得像要滴下来。配文是“生活不是填空题,是留白的山水”。
我也渐渐明白,诗不必句句押韵。雨天忘带伞,踩着水洼回家,鞋尖溅起的水花是诗;加班到末班车停运,走着夜路回家,路灯把影子拉得老长是诗;甚至生病时喝的那碗苦药,咽下去后舌尖回甘的刹那,也是诗。
四、愿你,永远是诗的作者
前日路过小学,见孩子们举着彩纸折的飞机往天上扔。纸飞机摇摇晃晃飞过围墙,像一群笨拙却自由的鸟。忽然想起自己儿时总爱在作业本边角画小花,被老师批评“不务正业”。如今倒羡慕那些孩子——他们尚未学会把生活分成“重要”与“不重要”,一草一木、一颦一笑,都是值得写进诗里的素材。
愿你我也如此。不必等“完美时刻”才肯落笔,此刻的晨雾、午后的蝉鸣、深夜的台灯,都是现成的韵脚。愿你把洗碗的声音听成打击乐,把晾衣绳上的水滴看成珍珠,把堵车时的喇叭声编成即兴诗。
风又起了,薄荷的叶子轻触窗棂。我抿一口凉透的茶,看天色从靛蓝渐变成绛紫。远处传来卖糖炒栗子的吆喝,混着谁家电视里播的旧歌,在空气里浮沉。这便是我的诗的结尾——没有惊心动魄的转折,只有平平仄仄的呼吸,和一句未说出口的祝愿:
愿你,把日子过成诗。不必工整,不必华丽,只要每一个字,都浸着你的温度。